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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犀瑰凋落

第五章 犀瑰凋落

  当天下午,天开语专程与巴巴罗夫将军及芳琳·泰勒将军会晤。二人身为军方两名随他远征无名岛的首将,一是分管“涛裂武郭”辖下“海事安全署”分部。 

 

  是地勤重甲军部首脑,正好与他此行有着密切关系;这巴巴罗夫将军本来就是四大院尊的狂热崇拜者,对天开语自是全力支持,而芳琳·泰勒将军更是与天开语有着无法言明的微妙关系,当然也是尽其所能维护。 

 

  因此三人详细商量了一些后天战队出发的细节后,天开语才趁昔日落余晖,潜往“天客居”,他去“天客居”,一来是为了将昨夜“归藏师”一事做个了结,二来为了印证由恭的话:申司米琉已经被迫重回地下,恢复暗住民的身份。 

 

  “天客居”那熟悉的小室里,一个娇美楚楚的少女坐在榻旁低泣着,在她的旁边是“归藏师”和凌远尘。 

 

  天开语以“透形幻影”悄无声息地进入小室时,一颗心便沉了下去——申司米琉果然不在。 

 

  “胭胭,米琉为何不在?”天开语压低声音问道。 

 

  小室内三人同时一惊,反射性地涌出护体气流,摆出了警戒的样子。 

 

  不过待看清来人是天开语时,一切防护便迅速取消,因为他们都很清楚,在面对天开语这种级数的武者时,纵然将自己裹在厚厚的合金城墙后面,也仍然没有半分的安全可言。 

 

  天开语大步上前,原本立在胭胭跟前的凌远尘略作迟疑,便在“归藏师”的示意下退开了。 

 

  见到天开语,胭胭悲呼一声便扑了过来,天开语一把将她紧紧抱住:心痛地爱抚不已。 

 

  身边傅来“归藏师”低沉的声音:“申司夫人已经回到地下,幻圣不必为她担心。” 

 

  天开语搂着胭胭,沉声道:“她为什么要回去?难道这里有问题吗?”他定要得到确实答案——“归藏师”等是否知晓有关由恭身世的事情。 

 

  凌远尘在旁没好气地道:“谁知道她为何一意孤行?平白放弃这太好的掩饰身份——唉,我们有多少人想见一眼阳光、呼吸一口大地温暖的空气都不可以,她却说放弃就放弃,实在令人费解。” 

 

  天开语松了一口气,同时涌起悲哀——为什么会这样呢?难道人类就不能共同享有大地的恩泽吗?难道地上与地下的斗争会永远这样下去吗? 

 

  见他沉默不语,“归藏师”轻咳一声,道:“幻圣如约前来,是否愿意继续我们的交易?”顿了顿,他有意加重语气份量,缓缓道:“我们已经同意幻圣提出的条件,希望幻圣也满足我们的要求。” 

 

  天开语拾眼看他,双眸劈啪爆出两道实质能量的烈芒,顿时骇得“归藏师”急速后退,凌远尘更是胆都吓破了,就此一跤跌倒,连滚带爬地缩到“归藏师”那里,与他互为依靠。 

 

  天开语摇头寒声道:“交易已经取消。”停了下,见二人眼中又惊又怒,又道:“这决定却不是现在做出的,早在昨天离开时,我便决定这样了。” 

 

  “归藏师”低咆道:“幻圣难道是在耍弄我们吗?是否您有了另外的交易选择对象?”说话间疑惧愤恨的神情溢于言表。 

 

  天开语目光落在怀里娇弱的胭胭身上,立刻变得温柔无比。轻轻地抚摸胭胭哭泣抽搐的肩背后,他才头也不抬的道:“我已经将她收归所有,这世界上将不会有第二人能够再拥有她。” 

 

  “归藏师”眼中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,但人却着实放松了一些。他试探问道: 

 

  “圣当真是想让如此伟大的人充任自己的禁脔吗?其实她可以造福更多人的……” 

 

  天开语冷冷道:“她讨厌这世界已经很久,也不见世界有什么末日降临,那么现在也用不着再遭受俗世的千扰,所以希望你们从今往后断了再见她的念头!” 

 

  凌远尘这时闷“哼”一声,道:“你现在贵为幻圣,力量已是人类的巅峰,难道还需要她来加强自己吗?” 

 

  天开语“哧”地发出一声冷笑,道:“原来你们念念不忘的,只是杀戮吗?那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,我既然能够救她并且征服她,就已经证明我的力量在她之上,也即是说无需她的帮助,我已经可以凌迫大地众生,更何况……”他好整以暇地停顿片刻,才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:“更何况她的力量现在已经全部传授给我,从另一个意义上说,我已是她的传人,而且是远远殊胜于她的传人,对此你们又有什么看法吗——嘿,凌兄,听说你现在被暗住民尊称为牧师,本来以为口才一定不错,哪知从我们昨天见面开始,你就一直令我失望到现在。啧啧,你还还是比较适合充当什么”边缘猎手“对了,尘璇儿呢?请转告她,我很挂念她。如果她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,尽管来找我。” 

 

  听他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段,“归藏师”已是失望透顶,又自知与眼前之人的差距实在太远,只好苦笑道:“幻圣威名早已经远播地下,无论是任何区域的暗住民,都无不感谢幻圣对暗住民施加的恩泽——此趟交易虽然失败,但幻圣请相信归藏,我们愿意永远做您的朋友,如果有需要我们的地方,也请不要吝惜您的要求,我们必然会全力为您办到!” 

 

  “归藏师”深知,虽然交易失败,“重生”永远地失去了神律女的凭恃,但眼前这绝不逊色于神律女的幻圣,却是千万不可得罪的重量级人中,以其如此年轻便修为通天的奇迹,将来的世界还不知道会因他而变成什么样子;所以宁可没有神律女,也要保持与他的良好关系——趋码他若是能够持续不断地支援地下暗住民经费及药品,便是幸运至极了。 

 

  天开语乃是跨世代异类,哪里会不明白对方心里所想,当下淡淡道:“请代我好好照顾米琉,做为交换条件,我会一如既往地支援你们。哦,现在这处由谁人负责?是否胭胭?”他说着,感到怀里的少女抽泣得愈发厉害,显然是记起了米琉的无数好处。 

 

  “归藏师”苦笑摊掌,道:“幻圣以为什么人可以担任这项任务呢?说实话,申司夫人的决定太过突然,我们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准备……若是您认为胭胭可以担当重任,那么我可以代表”重生“立刻做出决定。” 

 

  天开语微微皱眉,知道这家伙将问题抛给了自己,固有他这幻圣支持,纵然“天客居”发生天大的事情也可一力摆平。 

 

  只可惜自己对此根本没有多少兴趣,而且胭胭过于柔弱且经验单薄,在这物欲横流尔虞我诈的世界里,她实在有若一只全不设防的小泥羚,随时可能招致猛兽的无情屠戮——尽管她有一些自以为在敲诈客人时很管用的小聪明。 

 

  摇了摇头,天开语道:“很遗憾,你们的事情最好自己解决。胭胭恐怕不适合这项工作……不过基于米琉和胭胭的关系,我可以请阁下向所有区域的暗住民领袖传达我的意见:如果某个区域的暗住民因一己之私而做出损害他人主事,那么我天开语将会第一个出手将其铲平!” 

 

  “归藏师”和凌远尘先是一怔,随后同时轻松下来,而内心深处更一齐生出感激——天开语这句话,无异于将他强大的力量用在维护暗住民内部团结方面,就眼前“重生”遇到的危机而言,更是久涸甘泉,及时将他们拉出了危险境地。 

 

  “可是……如何才能让其他人相信幻圣有此善意呢?”凌远尘似乎恢复了冷静,犹豫着提出问题。 

 

  听他对自己的称呼,天开语便知道两人的关系将再不能回到初见面时的真诚无间。他无奈轻叹道:“你们需要什么证明呢?难道希望我能够提供可以使我犯罪的证据吗?告诉他们,记着我的话:信者得救,不信者永堕沉沦。”说毕也不见他动作,身体就此化为一团虚幻,从胭胭身边没入墙壁,倏然消失。 

 

  天开语先是化身为山特,在熠京街市上打了个转,以便了解目前民众的情况,不料在准备返回舞云城时,竟意外遇上了有着“一面之缘”的“熠犀瑰”五人。 

 

  不过此时他们似乎并没有在工作,而是围坐在街边一处食肆里边吃东西边交谈苦什么。 

 

  刚刚起心动念,五个人的声音便清晰传来: 

 

  “……怎么办,要不要公开呢?” 

 

  “怎么可以公开,你不要命了?” 

 

  “是啊,太危险了,如果公开出去,只怕我们会遭到暗杀……” 

 

  “不会这么严重吧?如果真的公开,说不定反而会受到保护……” 

 

  “恩,说的也有道理,迫于舆论的压力,我们应当不会有事……” 

 

  “胡说!若是公开了,他们用保护的借口,实际行使变相隔离,等风平浪静之后再从容不迫地收拾我们,到时候我们想反抗都没办法!” 

 

  “这这……怎么会搞成这样?我们怎么会阴错阳差地介入这种事情呢?” 

 

  “是啊,弄得说话的地方也没有,要躲到这种地角旮旯裹来……” 

 

  “喂,荆玫你倒是说话呀,从坐下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,在想什么呢?” 

 

  “是呀,大家共事多年,凡事有个商量总好过一个人闷想吧!” 

 

  “……唉,你们说归说,只怕仍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到了什么程度……唉,算了,还是不说吧,否则只会害了你们。” 

 

  “荆玫说这话太见外了吧,我们这么多年下来都共同进退,解决了不知多少大快人心的事件。民价值都很拥护我们哪!” 

 

  “说得好,所以说,不管问题有多么严重,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合力,就一定能够坚持到底!” 

 

  “可如果没有了生命,这种坚持还有意义吗?” 

 

  “什么?荆攻已经肯定我们会有生命危险吗?” 

 

  “是的……” 

 

  “那……那怎么办。” 

 

  “是呀,想不到荆玫会做出这种判断……我们该怎么办?是否立刻逃离熠京?” 

 

  “哼,逃离熠京?不要做梦了!你们没见这两天所有熠京出口的盘查严格了许多?夸张些说,如果没有许可,怕是连只虫儿也飞不出去!” 

 

  “那……我们到地下……” 

 

  “胡说!这种念头动也下要动!我宁可死在太阳底下,也不要苟活住暗无天日的地下!” 

 

  “可……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?证据都已经发现,我们随时都可能被捕的呀。” 

 

  “嘘——” 

 

  “怎么了?” 

 

  “小声点,我看到街拐角上空有—队飞警……” 

 

  “天哪,不会是来抓我们的吧?我好害怕……” 

 

  “伯什么……不好了,他们真的过来了……” 

 

  “怎么办?荆玫……” 

 

  “大家切勿轻举妄动,尽量显得自然一点。” 

 

  “思,知道了……来来,大家吃东西!” 

 

  “来来……” 

 

  “天哪……他们是朝我们这里来的!” 

 

  “不好了,荆玫,他们好像认出你了……” 

 

  “大家不要慌张,一切由我来应付。” 

 

  “嗯,” 

 

  “荆玫,要不要做好逃跑的准备?” 

 

  “看形势不对,大家就分头逃命——唉,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,已经让人无法正常思考……” 

 

  “尚连小姐,果然是你!” 

 

  “哦……这位长官好面熟,我们在哪里见过面吗?” 

 

  “嘿嘿,尚连小姐肯定没有见过我和我的兄弟,但我们可是经常见到尚连小姐的动人风姿……” 

 

  “不要动手动脚的……哦对不起……请问长官,如果愿意的话,请—同坐下来喝两杯可好?喂,你们四个,还不滚蛋让出座位来?” 

 

  “是是……” 

 

  “慢着!一个也不准走!” 

 

  “呵呵,这裹座位太小,长官还是让他们离开吧,我们好喝个痛快!” 

 

  “嘿嘿,没关系,本宪爷就是喜欢人多热闹,挤在一处更是显得亲近——来,你们几个,就在旁边随便找座位坐下,今天有尚连小姐请客,大家还不捧捧场尹?” 

 

  “这……你们这是什么意思?” 

 

  “嘿嘿,什么意思?尚连小姐以为是什么意思?” 

 

  “你们……你们根本就不怀好意……” 

 

  “小子你说对了。看你不说话,以为你老实,原来也一样刁蛮!好吧,你们做过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清楚,这顿饭就免了,省得本宪爷落个收受贿赂的罪名!” 

 

  “你想干什么?” 

 

  “不想干什么,只想让尚连小姐还有你的朋友,随我们走一趟!” 

 

  “不……不要……” 

 

  话音就此中断。 

 

  因为天开语已经出现在食肆。 

 

  “这位宪爷,有话好商量,不要对人家女孩子拉拉扯扯的好不好?”天开语不轻不重地一掌拍在那长苦两撇小胡子,自称“宪爷”的飞宪肩上,位置却正好在他推攘尚连荆玫时肩轴出现的刹那松脱处。 

 

  “哎哟!是他妈的什么人?敢拍本宪爷——咦,你小子是谁?”这小胡子飞宪一眼望见天开语化身的山特那张平淡无奇的脸,呆了一下。 

 

  “怎么,宪爷忘记我是谁了吗?前两天我还请过宪爷去……”说着说着,天开语的声音怱地降低到若有若无,而小胡子飞宪则眼瞳涣散,一脸茫然,却还连连点头:“恩……是……是是,我们是朋友……” 

 

  天开语举手便制止对方,声音恢复了正常音量,嘻笑地搂着这愚蠢跋扈的小胡子飞宪肩头,笑道:“这几位是否宪爷认错人,产生误会了?他们也是我的朋友,应该不会有问题的。给小弟一个面子,今晚放了他们吧,明天我登门拜谢,好不好?” 

 

  小胡子飞宪眼睛已经恢复了神光,仿佛清醒了一样,只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和做的事,“熠犀瑰”成员清楚知道——他仍是神志不清的。 

 

  “哦……好好,既然是你老弟的朋友,那一定是我认错人了……好好,那就放了他们,实在对不起了。”小胡子飞宪连声道歉,那诚恳的态度与初始闯入食肆时判若两人。 

 

  “呵呵,我就说嘛,我的朋友哪会做犯法的事情。对了,看宪爷的样子,似乎耍急着找到某个人犯,是否与我的这几个朋友有些相似?”天开语继续随口诱导。 

 

  “呃……是是,的确很像!不过嘛,现在已经证明是误会啦!好啦,亏得老弟你提醒,本宪爷的确是有要事待办。”小胡子飞宪神志完全跟着天开语的引导在走。 

 

  “那好,就不阻拦宪爷了,您慢走——”天开语说着将手伸向尚连荆玫,尚连荆玫正看得目瞪口呆,见他手指直捻,顿时醒悟,连忙从袋中摸出一把红熠元。 

 

  “来来,这点小意思,就当作宪爷明天的消遣。”天开语顺手将红熠元塞向小胡子飞宪袋内。这时尚连荆玫的同伴也回过神来,连忙机灵地分别掏出红熠元来分给随小胡子飞宪闯入的一手飞警,食肆内立刻出现一派皆大欢喜的场面,小胡子飞宪就这么被欢天喜地送了出去。 

 

  一等警宪离开,尚连荆攻立刻向天开语连声道谢,而她的伙伴则迅速收拾,准备逃离。 

 

  天开语连忙按住,低声暍道:“不要这么急,否则食肆侍者会起疑的!” 

 

  尚连荆玫立时恍然,忙制止了同伴,然后重新扮悠闲状落座。天开语也在她旁边坐下。 

 

  尚连荆玫充满感激低声道:“先生真是侠义心肠,竟不怕风险来帮助我们。” 

 

  这时她另一边的一名同伴羡慕地望着天开语道:“先生好厉害的控神术,随随便便就把那家伙给制住了。” 

 

  尚连荆玫低声道:“务请先生告知荆玫大名,荆玫必当厚报。” 

 

  天开语不禁哂笑:“尚连小姐难道还有机会报答我吗?或者说,今夜脱离这儿后,还有什么东西可用来报答我吗?” 

 

  尚连荆玫顿时为之一窒,她乃聪慧机警兼且理智信用之人,绝不会闭着眼睛说瞎话,此时天开语的分析正是准确无误,当场令她无从应答。 

 

  旁边伙伴同样苦笑道:“先生既然已经知道我们的境况,想必也一定不会乘人之危索取酬劳。” 

 

  天开语耸肩摇头,道:“那怎么行呢?我的为人向来是无利不为,既然做了,就一定得有利可图。” 

 

  尚连荆玫无奈,哀求望着天开语,道:“先生放心,荆玫一定会想办法报答您的,只是现在……我们实在很紧迫,您看是否先离开这里?” 

 

  天开语故意沉吟片刻,然后才假作为难,道:“看你们的样子的确很困难……奸吧,我先带你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,等明天看看风头如何再做决定,好吗?” 

 

  尚连荆玫一干人连忙点头,天开语立即起身,带领五人从容不迫地离开食肆,住他预想的地点匆匆赶去。 

 

  天开语要去的地方,乃是他一个多月前曾经因对峙虚空释引发心魔而坠落的地区——熠都六十二区:那个叫做力察大叔的仓力察夫妇居住的贱民区。 

 

  他要将“壻犀瑰”成员先行安置到那个仓直的“据点”去,然后再做进一步的打算。他可以肯定,目前整个“熠犀瑰”成员都处于秘密缉捕之中,而这个发出缉捕令的人,除梵衣色之外,还会有其他人吗? 

 

  尽管天开语习惯于不告自取,但是面对曾经救过他性命的仓力察,面对此等贫困朋友,他却有着由衷的尊敬,他不会隐瞒他们“熠犀瑰”的事情。 

 

  一切进行得相当顺利,他们毫无困难地潜入了贱民区——一个被生活光鲜的熠京人遗忘,却又信誓旦旦要为他们争取福利的贱民生存地区。 

 

  将尚连荆玫等安置在一处荒僻暗影的角落蹲下后,天开语再三叮嘱,然后悄悄地向记忆中的仓力察家窜去。 

 

  遥望仓力察的小屋,天开语心中暗叹,摇了摇头——仓力察的家并没有人,他们会到什么地方去呢…… 

 

  “透形幻影”俏无声息地进入了仓力察的陋居,天开语意外地迎面看到了熟悉的画像——铃玲珑。 

 

  呆了片刻,天开语四处察看一番,见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,便悄然退去。 

 

  在暗处稍作深思,天开语循苦记忆自地面无声没入,就好像坚硬的地面是空气。是水一样。 

 

  倚仗“透形幻影”的神奇力量,天开语不断沉入地下,很快便到了空闾纵横的地下通道。他的意识如潮水般漫延开来,同时大地的磁能也与灵识水乳交融——这一刻,他便是大地,大地便是他,二者成为了一体。 

 

  天开语凭藉曾经滞留过而遗下的地磁烙印,轻易便找到了那个养伤的洞穴—仓直等人的“据点”。同时他清楚地“看”到,在那个洞穴里,仓直。仓扦、仓麻、仓重等人正在艰苦修习,唯独缺了仓蚁——在这漆黑一片的地下世界里,无处不在的大地磁能,便成了他锐利的眼睛,没有任何变化可以离开他的意识笼罩范围。 

 

  天开语不再迟疑,虚幻的身影穿越重重地区岩石,虽然他可以视厚重的地匠岩石为透明无物,迅速向那洞穴驰去,但他同时更感觉到,这地下的每一块岩石,都像是有生命的一般——它们的磁场都各有差异,随着重量、形状的不同而产生的差异:奇妙的是,这种差异在天开语的体验中,好似一种生命的律动。这种生命的律动,表现在他穿越岩石的过程中,总能够时刻感觉到某种神秘的牵扯。招呼。留恋、叮嘱…… 

 

  他的心中油然生出感动——其实在大地母亲的恩泽下,即便是被世人视作死物的呢土和岩石,也有它们的生命呀…… 

 

  不消多时,天开语便来到了目标洞穴。 

 

  在洞穴入口停留片刻,他轻声开口说道:“你们好,我的朋友。” 

 

  尽管他的声音已经尽力柔和,但猝不及防下,仓直等仍然吓了一大跳! 

 

  “什么人?” 

 

  “是谁?是谁在那里说话!” 

 

  “什么人躲在那里?快滚出来!” 

 

  “大家小心了!” 

 

  一连串的惊骇叫骂声,回荡在洞穴空旷的空间里。 

 

  众人慌张地叫嚷了一会儿,却没有得到回应,便不禁疑惑起来,—个个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。 

 

  “不会……不会是幻觉吧……”头脑有些迟钝的仓麻结巴道。 

 

  “麻哥你胡说什么呀!难道我们集体产生幻觉吗?”依旧穿着紧身衣。身材徤美惹火的仓妤白了仓麻一眼,皱眉不满道。 

 

  “嘘——大家小声点……再仔细听听……”仓直毕竟是这群混混的首领,行事要稳重一些,见二人说话,连忙打断。 

 

  仓妤和仓麻连忙点头沉默下来。 

 

  就在洞穴中一片寂静之时,天开语的声音再次传来:“怎么,我的朋友们,你们已经忘记我了吗?” 

 

  洞穴中立刻再次一片混乱,人人皆摆出一付如临大敌的模样。仓直沉声道: 

 

  “阎下是什么人?为什么说是我们的朋友?我们曾经见过面吗?” 

 

  大开语笑笑,缓步走进了洞穴。 

 

  “你们曾经救过我,难道忘记了吗?”天开语的声音中带着奇异的频率,丝丝入扣地渗入仓直等人的每根大脑神经中。以他本身的精神修为,再加上对神律女音律心法的领悟,他的声音已经足以令大多数人神魂颠倒了。 

 

  果然,仓直等人在听到他这声音后,立刻头脑出现一片空白,同时一个令他们无法察觉的变化已经茌几个人的记忆里产生。 

 

  “哦……您是……您就是那个暗住民朋友,对吗?哈,我们的确救过你的!” 

 

  仓直的记忆如实一一浮现,立刻欣喜地叫了出来。 

 

  与此同时,仓妤、仓重和仓麻等也拍苦脑袋,一付“原来是你”的模样,自是都记起了自己曾经悉心照料的那个天开语——哦不,应当说此时他们记忆中天开语的相貌,已经被眼前的“山特”所替代,并且深信不疑。 

 

  天开语含笑来到他们中间,道:“怎么样,终于记起我来啦?”他虽然面貌普通,但语音中很自然流露出来的神律女传授的音律精粹,却使他整个人无形中充满了慑人的魅力,令仓直等人脸上不自觉现出崇敬的神色。 

 

  仓直连连点头,情不自禁一把抓住大开语的一只手,紧紧握住,道:“想不到你竟然会回来找我们……” 

 

  仓麻憨憨道:“是……是啊,嘿嘿,我们以为你……你不会回来了。” 

 

  一直不作声的仓重松了口气,满面的叫须似也根根舒展开来,大力一拍天开语肩膀,道:“嘿,果然是朋友,还想到我们!” 

 

  三人都表示了友好,却惟有仓妤没有开口,只是望着天开语的目光中闪烁着一些奇怪的神情。 

 

  天开语含笑点头,道:“不过很惭愧,我到这里来,其实是有件麻烦事想请你们帮忙。” 

 

  仓重又是—拍他肩膀,人声道:“说吧,既然是我们的朋友,你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——对吧,仓直?” 

 

  仓直点点头,眼中射出真挚的日光,道:“仓重说得对,朋友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。来,请告诉我们,需要我们做什么!” 

 

  天开语环顾四周,没有直接告诉他们“熠犀瑰”之事,而是问道:“怎么你们还在这里,不怕警宪找回这里吗?” 

 

  仓直不屑地朝地上啐了一口,道:“就凭他们?哼,不怕告诉你——对了你叫什么名字……哦,山特是吗?好,不怕告诉你,山特,我们的这个洞穴,乃是个神奇的地方,它会自动移动的!” 

 

  天开语一怔,脱口道:“什么?会自己移动?” 

 

  仓麻得意地憨笑,道:“是……是会自己移……动的:” 

 

  天开语不解道:“它怎么会自己动……这只不过是个石洞而已。” 

 

  仓直正要开口时,身边一直惕视天开语未说话的仓即却暗暗碰他一下,接着说道:“其实我们也不明白为什么它会自己移动——对了,山特你要我们帮什么忙?” 

 

  仓直经她一碰,顿时醒悟,有些不自然地笑道:“是是,这地下的秘密实在太多,我们也搞不清楚。” 

 

  天开语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,却不以为意,道:“我是想问一下,除了这里,你们还有没有其他的”据点“?哦,我有几个阴友想暂时躲避一下……” 

 

  仓妤眼中掠过—丝讶异,似乎很意外“山特”会提出这个奇怪的要求。 

 

  仓直也有些惊讶,与仓妤交换一下目光,回头道:“山特老兄的朋友在哪里呢?” 

 

  天开语道:“目前尚在地上。”接着将尚连荆玫等人躲避的地方描述了一遍。 

 

  仓重立刻道:“好吧,就由我去把他们接过来。”一干人自小生长本地,对地形极是熟悉,天开语描述得又甚是清楚,因此他一听便知道所在。 

 

  天开语信任地点点头,道:“不过仓重你最好把他们转移到另一个地方。” 

 

  仓重望望仓直,后者微一颔首,仓重说声:“那我去了。”便对天开语点头致意,转身向洞外走去。 

 

  仓重走后,天开语拍拍手,对仓直、仓妤,仓麻笑道:“来来,大家都站着干什么,坐下来说话吧!”说着自己首先走到石壁边上的一处岩石坐下,仓直等忙跟着在他周围二寻找可坐之地。 

 

  四人安坐之后,天开语道:“怎么没有见到那位矮小机灵的同伴?” 

 

  仓直笑道:“山特老兄说的是仓蚁吧?呵呵,他跟小珑出去有事了,所以不在。” 

 

  天开语故作恍然,道:“哦,对了,还有那个小珑……不过她好像不是你们一起的?” 

 

  仓直面上泛起一丝苦涩,低下头来,粗指在地上无意识地划着线条,道:“小珑的确不是跟我们一起的……而且她们很快就要搬离这个地方了。” 

 

  天开语微微一怔,道:“搬家?为什么?” 

 

  仓重现出忿忿神情,道:“还不是有了好地方!” 

 

  天开语心中一动,思索起来。 

 

  仓妤在旁淡淡道:“难道有了好地方,还有谁愿意住在这裹吗?唉,小珑本人努力,而且运气又好,当然可以离开这里了。” 

 

  天开语不语,静静地听着。 

 

  仓妤此时忽然好像有了说话的兴趣,双下托腮,眯苦好看的眼睛望向石洞一隅,轻轻道:“小珑的确好运气,能够遇上一个强有力的帮助……唉,那个天将军,现在已经成为无比尊贵的‘幻圣,有他的帮助,在大熠的确没有什么事情办不到的……” 

 

  天开语皱眉不解,因他实在想不到,自己在什么地方帮助过铃玲珑,遂道: 

 

  “是吗?有那么一个靠山,离开这里当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。不过……那个幻圣地位这么尊崇,小珑是如何接触到他呢?” 

 

  仓妤苦笑道:“小珑她本来就与幻圣是同学,所以二人相识也是很自然的事情;而且这次小珑回来后,还曾经拜访过他……唉,自从小珑向有关方面说出她与幻圣的关系后,她便一片坦途,现在连工作都安排好了,已经一举跨越‘有职、‘商事两个平民阶层,一步到了‘公职哪里还会想到我们呢?” 

 

  天开语眼前浮现出铃玲珑娇俏伶俐的模样,心中不禁暗叹:想不到这么可爱的女孩,也会用起心机来…… 

 

  不过,虽然天开语对铃玲珑这种行为不以为然,但也绝不会去改变她,因为他知道,贱民的生活实在人过困苦,更何况钤玲珑这么做,同样改善了养育她的父母的生活,能够富足地度过今后生活;这对于救过他性命的仓力察夫妇来说,也算是比较好的结局了。 

 

  听着仓妤的说话,仓直长长地叹了口气,双手抱住脑袋,难过道:“小妤,你不要说了……我……我去看看仓重,他怎么还未回来?”说着站起身来,似要抛掉什么,用力甩了下头,头也不回地大步朝洞外走去。仓麻看看仓妤,也连忙站起,叫道:“等等我,仓直我跟你一起去!”说着跑步追出了石洞。 

 

  一时间石洞内仅剩下了天开语和仓妤两人。 

 

  天开语因心中在思考铃玲珑的事情,故而保持着沉默。 

 

  仓妤在说完铃玲珑的事后,也觉无话可说,石洞中变得安静下来。 

 

  过下一会儿,仓妤忽轻声道:“那天……那天是你吗……” 

 

  天开语一怔,看看她,却见她目光仍望向石洞一隅,并没有看自己,便随口道:“什么那天是我?” 

 

  仓妤的脸儿一阵红一阵白,犹豫片刻,才继续轻声道:“那天你将我们从捕网中救出来,有没有……” 

 

  天开语恍然大悟,不禁心中升起温暖的感觉,柔声笑道:“是啊,我看小妤的胸脯很美,所以就摸了一把。”他有意拉近二人距离,以仓直等人好友问的亲近称呼来唤仓妤。 

 

  见他居然如此大言不惭地直述其非,仓妤顿时俏睑胀得通红,不禁轻“哼”了一声,身子背离天开语一些,低斥道:“无耻!” 

 

  天开语笑道:“都一个多月了,想不到小妤还记着那件事情——好了,算我不对,现在我正式向小妤道歉,好吗?” 

 

  仓好心中涌过一股不知何故的难受,脱口道:“才不要你道歉呢!” 

 

  天开语的感觉何等敏锐,立刻觉察到她的情绪波动,忙仲于按住凄削的肩头,柔声道:“对不起,让小妤生气了。” 

 

  他大手落在仓妤肩头时,仓妤顿时娇躯一颤,本能地便要扭动甩脱,偏内心一股说不出来的温柔瞬间涌出,令她放弃了挣扎。 

 

  天开语顺势轻抚她柔肩,道:“其实我真的要谢谢你,如果不是你们,恐怕我无法在这里和你们说话……想不到你们居然会帮助我这么一个暗住民……” 

 

  仓妤浑身阵阵涌动,被那只温暖的大手抚摸着,她只觉整个身体都麻酥酥的,而且内心竞有股灼热渴望的异样冲动。她深吸一口气,定了定紊乱的心神,用带苦颤抖的声音道:“你……你不用谢我们,其实我们这些被视为贱民的人,跟你们暗住民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差别……” 

 

  听着她声音中透出的绝望,天开语心情大动,强烈的怜惜终令他忍不住一把将仓妤搂进怀里,心痛道:“这是个什么世界啊?为什么会有如此悲惨的事情发生呢?”他的眼前似乎看到了申司米琉同女儿诀别、消失在黑暗中那悲恸欲绝的脸容。 

 

  受到天开语强烈喷发的情绪感染,仓妤出奇地紧紧依偎在仅见过两面的男子怀里,失声痛哭。 

 

  突然之间,天开语脑中一阵剧痛,突如其来的极度痛楚令他险些发出惨叫。 

 

 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,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,整个人更似要炸死开来般! 

 

  他忽然感觉这世界是如此的可恶、如此的黑暗、如此的肮脏! 

 

  一个强烈的念头从他脑中爆出——我憎恨这世界!我要毁灭这世界! 

 

  但与此同时,他的眼前却又交替闪现出雪漫雅、卓映雪、御安霏、舞轻浓…… 

 

  等等心爱的人儿,似乎她们都在悲伤地望着他,又似乎她们在责备他…… 

 

  他只觉内心有两股力量在激烈交战,而且他的身心则是战场…… 

 

  “不要……”嘴里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吟,灭开语只觉脑中“喀”地一声炸响,然后便失去了知觉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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